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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佈年份
2013
報導媒體
《她們,好厲害》
作者
遠見出版

楊舒芝 ─ 開心來自於每天多懂一點點

摘錄自遠見出版《她們,好厲害》一書


「台灣傑出女科學家獎」新秀獎 第六屆得主

一九九七年,楊舒芝畢業於中央大學大氣科學系;一九九九年,於中央大氣物理研究所取得碩士學位;二○○五年,取得美國馬里蘭大學大氣暨海洋系博士學位。她,即使論文被退件,要求重做數據,也認為審查者的意見寶貴,依此改進;「就像打電動,關卡突破時,功力又往上提升一級。」這是楊舒芝面對研究的態度,也是如此,她才能創造出各種「幸運」的果實。

沒有實驗室,但只要有電腦就可以開工,三更半夜照樣透過遠端連線,將家用電腦連回學校主機做運算,甚至在線上追著研究生問:「測試結果出來沒?可不可以先給我看一下?」

有的學生馬上處理她的要求,最後無奈地補上一句:「老師,我可不可以去睡覺?」有的則會堅持說:「老師,現在已經半夜十一點,一切明天再說,好嗎?」然後,啪!消失在網路世界。

「那我也只好乖乖去睡覺,等明天趕快來了,」中央大學大氣科學系教授楊舒芝笑談與學生互動的趣事,坦言成天與電腦為伍,「要是程式裡有個錯,沒把它除掉,感覺很難睡覺。」
 

自己的天氣自己報

楊舒芝的工作類似寫電腦程式,需要不斷地測試、偵錯,目前著手建立本土的資料同化系統,希望精確模擬天氣變化,提高氣象預報的準確度。

過去受限於電腦資源,用以進行氣象預報的數值模式的初始場精確度受限,但現在電腦運算能力強大,「可以更有效地吃進更多觀測的資料,也愈能修正初始場誤差,並用以幫助預測大氣會發生什麼事,」楊舒芝解釋。

因為資料同化扮演觀測與數值模式的橋樑,這十年來,資料同化系統在氣象預報的角色日益重要,歐美國家廣泛應用在研究洋流、龍捲風、聖嬰現象等不同尺度的地球流體問題。台灣早期引進這系統,僅限在既有框架做微調,但仍須針對台灣獨特的氣象型態做進一步的改善;但楊舒芝卻是第一個能從理論基礎下手,建置研發本土系統的人,「就像從頭到尾開發一台國產車,」中央大氣系教授黃清勇形容,其他人則像直接進口外國車,頂多改裝一些小地方。

從二○○八年起,楊舒芝自美返台,投入發展台灣的資料同化系統,試圖克服特殊的地理位置限制、複雜地形、多重氣象尺度等問題。她也參與國家太空中心計畫,希望將福衛三號衛星觀測的資料,應用在改進颱風、豪大雨的預報能力。

「沒有人會幫我們台灣做這塊,雖然困難重重,但這也是做研究有趣的地方,」楊舒芝指出,現階段要突破的困難在於,如何讓系統有效吃進觀測資料,但又不會拉肚子,並能在有限的觀測下提高氣象預報準確度。

為了增進系統效能,楊舒芝嘗試許多想法,但結局卻是不成功者十之八九,「感覺還有好多東西不懂,但只要每天多懂一點,就像吃到糖一樣開心,」楊舒芝說。

除了自己想破頭,楊舒芝也會參考別人的解決方案,利用寒暑假出國找合作對象,與外國研究人員密集討論、交流,希望一舉突破研究瓶頸。
 

感受熱情,也傳遞熱情

楊舒芝認為,得到第六屆台灣女科學家「新秀」獎,絕大部分要感謝她美國馬里蘭州大學(The University of Maryland)博士班指導教授尤吉妮雅.卡爾奈(Eugenia Kalnay)。談起與恩師相識這十幾年來的點滴,楊舒芝像個興奮的小孩子,話匣子停不了,直嚷著「我可以幫她寫本書!」

儘管年屆七十,卡爾奈還忙於教學研究,充滿熱情。「一旦有什麼新的想法,她會迫不及待找人分享,」楊舒芝回憶唸博士班的那幾年,老師不管人在哪裡,常打手機找她說:「我有個主意,待會兒我們可以試試看!」

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,兩年前回母校進行短期合作計畫,楊舒芝住進老師家。剛過午夜十二點,卡爾奈穿著睡衣,跑來敲她房門,揮舞手中的板子對她說:「我終於把方程式推導出來了!」

楊舒芝坦承受老師影響很深,所以做起研究來,也會千方百計求到答案才罷休;遇到問題,她整個人會巴著電腦不放,非要把它解決才肯離開座位。這時,卡爾奈又會扮演起溫暖的慈母,適時提醒她回家、吃飯,拉她外出沿著湖邊散步,甚至週末假日也邀她一起坐師丈的帆船出海兜風,教她在生活和工作之間找到平衡。

楊舒芝從未聽過老師使用負面言語,絕對都是正面的言語,像「你好有想法!」、「這主意好厲害!」即使想不出點子,老師也會安慰她,「或許等明天,你就知道怎麼做。」

儘管生活圍繞研究打轉,卡爾奈卻也常告誡學生:「你的人生不是只有研究而已!」舉凡美國經濟、水資源,都是她關心的議題,也會頻頻詢問學生的意見,甚至跑去華府參加街頭抗議,高舉反戰標語,因為「不要只顧自己就好」。

「跟這樣的人在一起,很難不被她感染,」楊舒芝回國任教已經快五年,期許自己也能將這分熱情傳遞給學生,幫助他們喜歡自己現在做的事。


 

愛是支持對方想做的事

當初楊舒芝踏進大氣科學領域,其實是聽姐姐的高中同學稱讚這科系不錯,也就跟著進來唸。大學時代,她發現自己喜歡寫電腦程式,碩士班接觸衛星觀測,才知道台灣接收了大量的衛星觀測資料,但當時氣象預報依賴的數值模式分析方法,竟然沒辦法利用它們,她覺得十分可惜,才想赴美攻讀博士,鑽研資料同化系統。

此後,楊舒芝與當時的男友展開長達六、  七年的遠距戀愛。兩人是同班同學,走的路雖不一樣,卻有共識各自先做自己想做的事。

楊舒芝當時的男友,碩士唸的是中央大學環境工程研究所,後來往業界發展。當她隻身赴美,他也飛往越南工作,感情靠網路通訊軟體、打電話維繫。楊舒芝每天早上進系館前,將車子停好,馬上撥手機給他,邊講電話邊走到系館,十五分鐘的熱線結束後,開始一天的研究工作,那個時段是他越南的晚上時間。

兩人見面的次數也不多,大概每隔一年或一年半才見一次面,都是趁她回台灣探親,他再從越南飛回台灣會面。

楊舒芝完成博士學位,先後在母校、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(NASA)等地進行博士後研究。在那段期間,男友動了想進修的念頭,赴美取得工商管理碩士(MBA)。

「當時他申請學校就是以華府地區為主,以我不動為原則,」楊舒芝佩服先生的勇氣,在三十歲出頭的年紀,辭去工作,放掉職場打拚多年的成果,跑去美國唸書。

「最後我再把他從美國拎回台灣,」楊舒芝感謝他一路以來的尊重、支持,並打趣地說:「好像他配合我比較多。」

每逢寒暑假,楊舒芝需要出國進行短期研究合作計畫,經常一出去就是一個月以上。儘管業務工作繁忙,先生還是二話不說,獨自挑起照料家務和三歲寶貝女兒的責任。

談到母職,楊舒芝自認還有很多要學的,也常感到灰頭土臉,心疼女兒兩個月大,就被送去托育中心。「我很好奇別的女科學家如何兼顧家庭和工作,她們怎麼辦到的?」

每天早上趕著女兒吃飯、穿衣服、上幼稚園,晚上急忙接她回來洗澡、睡覺,一天只當兩、三個小時的媽媽,楊舒芝大嘆「和女兒相處的時間實在不夠。」

在美國的卡爾奈育有一子,也走過生活一團亂的歲月,她越洋安慰楊舒芝:「你不需要當個一百分的媽媽,做不好沒關係,我以前也是吃盡苦頭走過來的。」
 

典範是支持自己前進的力量

在辦公室裡,楊舒芝與卡爾奈的合照,不但是牆上最大張的相片,也放在最顯眼的位置。那是她初抵美國時,在教授家後院烤肉照的,兩人長髮披肩,一派輕鬆優雅。

在科學研究的路上,「典範很重要!」楊舒芝坦言,卡爾奈總是能夠帶給她力量,因為看見別人撐過去了,彷彿自己繼續走下去也沒問題,「需要有人告訴你一定可以。」

楊舒芝也以自身經驗為例,希望年輕女性選擇理工科系或職涯時,不要受刻板印象影響。台灣社會普遍認為,男生數理能力佳,適合唸理工科系。其實,她碰到的狀況恰恰相反。

在美國求學、工作,楊舒芝幾乎都跟女性共事。在博士班的那幾年,「同梯」的研究生全是女生。後來在NASA當博士後研究員,整間辦公室有六個人,也全是女生。
 

「幸運」來自懂得欣賞他人的眼光

楊舒芝觀察,優秀女科學家既可以溫柔,也可以堅強。卡爾奈待人溫和寬容,一旦上台報告或會議發言,面對咄咄逼人的質疑,一點也不退縮畏怯,甚至當場回擊。

「我老闆帶我們這幾個研究生,四處東征西討,」她體會,女性上台報告千萬不能小家子氣,除了言之有物,更要展現自信、落落大方,否則別人不會把你的話聽進去。

而NASA的女上司蜜雪兒.瑞尼克爾(Michele Rienecker)則是另外一種類型,躋身高層的管理階級,行事作風就是快、狠、準,「儘管她可以給你的時間不多,但絕對會抓緊時機鼓勵人。」

在中央大學任教的這幾年,楊舒芝也感受不到性別的限制,反而感謝同事的體諒,經常是他們提醒她時間到了,「快去接小孩,剩下的我們來處理就好。」

在外人眼裡,楊舒芝何其幸運,找到熱情與才能發揮的舞台,一路又遇到好老公、好老師、好同事;但幸運背後,除了全心投入,更重要的,是她用欣賞的眼光,尋找身邊人、事、物及相關一切的最好面向。

即使論文被退件,要求重做數據,楊舒芝也認為審查者的意見寶貴,願意依此改進;「就像打電動,關卡突破時,功力又往上提升一級。」

從楊舒芝身上看見,幸運並不是憑空從天上掉下來,而是被她創造出來的。選擇用滿足與感謝的觀點來看事情,擁抱生命的每一個面向,從中學習、充分利用,就能開創事物新的可能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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